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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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九)

9.

  不知不觉间,静女已怀了六个月了,肚子高耸得像个皮球,王鹤一再次带静女去产检,已经能在屏幕上看到胎儿小小的手脚,王鹤一盯着B超入了迷,不由得从心底感叹生命的伟大。

  虽然他们还没来得及见过彼此,但王鹤一已从心底感觉和这个婴儿产生了某种密不可分的纽带,他看着屏幕上小小的婴儿,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它。

  医生说这胎儿发育良好,足月顺产应该没有问题,两个人诚惶诚恐的盯着女医生,恨不得把医生的每一句话当成圣旨,女医生看出他们的紧张,问。

  “头胎吧?”

  两个人点点头。

  “没什么要紧的,大人多走动走动,月份到了好生产,现在就可以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了,做些早教什么的。”

  “他能听见我们说的话吗?”

  王鹤一小心翼翼的问。

  女医生点点头,笑笑,给他们一个定心丸。

  “走吧,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去吧去吧。”

  王鹤一赶忙站起来,和医生点头哈腰的道谢,他看着静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静女向他伸出手,他才像大梦初醒一样,连忙把静女扶了起来。

  王鹤一像梦游一样把静女扶出了医院,两个人往家走的时候,静女专心致志的欣赏着医院外面的花坛,虽然已经是初秋了,但是叶子还没舍得掉下来,今天也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静女眯着眼睛想。

  王鹤一则还身处于一种惊诧的状态,他眼前全是那副黑白的B超影像,是那小小婴儿刚刚发育成型的眼耳鼻,是它细小的手指,王鹤一刚才认认真真的数过一遍了,孩子正正好好是个手指,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

  这孩子居然长得这么大了,都能听明白他们说话了。

  静女忽然站定,王鹤一正梦游天外,被猛地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静女用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朝王鹤一慈爱地说。

  “和它说说话吧,它刚才又踢我了。”

  王鹤一一下子慌了,一瞬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蹲下来,正对着静女的肚子,像迎接一个无上的神灵般诚惶诚恐,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摸静女的肚子说道。

  “...你...你好。”

  “我...我叫王鹤一...”

  “我是爸爸。”

  说着说着,王鹤一掉下两行泪来。

  静女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时候突然踢了静女一下,正好踢在王鹤一手上。

  王鹤一被吓了一跳,难以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有些恍惚的说。

  “它踢我了。”

  “对,它在和爸爸打招呼。”

  静女笑着对王鹤一说道。

  王鹤一猛地回过神来,兴奋对着静女大叫道。

  “它踢我了!”

  “它踢我了!”

  静女温柔的看着王鹤一,点点头。

  王鹤一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的样子滑稽极了,他再次蹲下来,对着静女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很认真的说。

  “我是爸爸,你的爸爸。”

  “爸爸会保护好你,给你买最好玩的玩具。”

  “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妈妈的。”

  

  那天王鹤一和静女再次来到菜市场,静女的肚子大了,已经得扶着腰走路,菜市场的人们都认识这对善良的小夫妻了,每个人都问他们一遍。

  “今天去医院了?孩子怎么样?”

  王鹤一便一遍遍的他们说,孩子和大人都很健康,医生说平安顺产应该不是问题。

  人们听了心里也高兴,不管他俩买不买,都会强送他们一把摊位上的菜。

  “没事没事,没有多少钱的东西,拿着拿着!”

  这种时候,不拿反而像是一种不礼貌了,他们只能连连道谢然后一把接下来。

  静女这两天馋葡萄,路过水果摊的时候王鹤一给她买了最贵的晴王葡萄,结账的时候,老板娘非得送他们一个石榴。

  “多子多孙,多子多孙,小姑娘心善,给我们大家伙都抄了经的,肯定能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王鹤一却愣了,他从来没听过送经的这个故事,回去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静女,静女说,她每天都会抄几遍佛经,去早市买早点的时候就会送给摊主们,她做这件事情并没有别的欲望,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

  王鹤一知道这件事情后,心里暖暖的,自从认识静女之后,人间似乎都变了一个模样,不再是勾心斗角弱肉强食,而是一片宁静和美好。

  由于医生的叮嘱,静女每天上下午都会到楼下散步个半小时,久而久之,这一带的流浪猫狗也都认识静女了,静女每天身上都会带几根火腿肠,见到它们就会分给它们,明月甚至因此在野猫群中获得了一定地位。

  善良对于静女而言,只是一种本能,她慷慨慈爱的对待身边的一切,不求回报,而生活似乎也因此更为偏爱静女。

  之前王鹤一总是想闯荡江湖,怀揣着对周围一切的叛逆与愤怒,非得打破什么才能证明自己追逐自由的雄心,但他现在和静女守着这个小小的家,方寸之间,却觉得无比的自由,像乘船行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除了风任何人也不能拘束住他的脚步。

  不知不觉间,王鹤一原谅了自己以前曾遭遇的一切,他没有慷慨激扬的陈词过自己的痛苦。静女却在无声中治愈了他的孤独与伤痛,他终于能和这个世界握手言和,他甚至可以对这个世界更好点,只要这个世界能给这个孩子鲜花和白鸽。

  现在手机和游戏对他也都丧失了吸引力,王鹤一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对着静女的肚子说话,他买来像小山一样高的早教书,给里面小小的生命念诗、讲故事,他总爱幻想这个孩子的样子,和这个孩子以后将要迎接的人生,他希望这个世界能对它尽最大的温柔,让它只吃糖不吃苦才好。

  王鹤一漫无目的的想着,以后孩子要上什么学校,上什么课外班,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是个严父,会和这孩子成为一对冤家,但静女肯定始终会是一副平和慈爱的样子,在每次自己忍不住动手的时候把孩子护在身后,他希望这孩子能成才,能过比他们更好的生活,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只要这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就够了。

  静女每天都听早教音乐,她听了就爱打瞌睡,听着听着就会睡过去,在早教音乐动听的旋律中,静女总会梦见她小时候的事情。

  她小时候,净月庵有一颗苹果树,住持不允许他们偷吃树上的果子。哪怕苹果掉在地上快烂掉也不行,住持说这就是因果轮回,天道无常。

  静女却对这苹果眼馋极了,整天哀求着慧能给她拿一个回来,慧能终于推辞不过,有一天半夜偷偷给她捡了一个回来。

  那个苹果已经烂了一小块了,但静女却仍然视若珍宝的把它洗干净,满足的咬了一大口。

  是甜的,甜得静女一连好多天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静女听住持讲到,无常是指一切物质世界的东西都终将崩坏,美好也只不过是一时而已,但静女想着,即便苹果会烂掉,但在这个过程中,苹果却是甜美的。

  从那之后,她时常会偷吃几个苹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坏了轮回,她只知道,苹果很甜很好吃,有时候也会被住持抓到,被罚思过的时候会很难受,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静女对苹果的看法。

  静女梦醒了,摸摸肚子想道。

  苹果果然是很甜很好吃的。

 

  王鹤一的现代诗终于被杂志社认可,他在杂志社上发过几遍后,一个编辑甚至主动邀请他到省作协主席家坐坐,说主席很喜欢他的诗,王鹤一对此激动万分,连夜买了一套西服。

  主席家里布置的很堂皇,王鹤一觉得自己的西服还是买的不够贵,他谨小慎微的坐在沙发上,生怕自己弄脏了些什么。

  主席是个有些富态的中年男人,挺个将军肚,手上挂满了佛珠,和别人不谈文学的时候表情像领导,和别人谈起文学表情就像个伟人,从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十足的傲慢来,两指间夹着根雪茄,两杯酒下肚诺贝尔文学奖几乎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主席的夫人同样很有派头,穿着一身优雅的旗袍。客人来了只顾上茶,不会多嘴一句话,看着佣人做好饭后就示意大家开饭了,让王鹤一意想不到的是,主席夫人居然不和主席在一桌吃饭。

  佣人拿着一个托盘,装着几个简单的菜,看样子是送到主席夫人的房间里去,主席夫人永远是一副高傲冰冷的姿态,不会多看谁一眼,也不肯和谁多说一句话,这眼神落到主席身上时,甚至多了分厌恶。

  就算是初次来访的王鹤一也能看出来,主席和主席夫人不和,两个人不像夫妻,反而更像仇敌。

  饭桌上,主席除了谈文学就是谈女人,他谈女人时的表情反而应该是他谈起文学时的神情,他似乎偏爱妙龄少女,处女尤佳,他有一个坚信不疑的理论,女人只有在第一次时才纯洁,第一次后就是没人要的货色了。

  文学和女人,王鹤一都插不上嘴,他只能挂着殷勤的笑容,不断点头,表示对主席的极为认可。

  晚饭到了尾声,每个人都喝得差不多了,编辑问起王鹤一孩子的事情,主席听了神情却悲伤起来。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生下一个孩子。”

  “孩子是人最完整的延续,你说,没有孩子,我死了谁还记得我?”

  “我这名声地位,有什么用呢。”

  主席的话音刚落,从主席夫人房间里就传出来打碎玻璃的声音。

  主席一副疲惫的样子。

  “让她闹,她就这样。”

  编辑和王鹤一彼此看了看,连忙起身告辞了,回去的路上王鹤一忍不住问编辑关于主席夫人的事情,编辑一脸高深莫测的说。

  “主席的老丈人也是主席,主席夫人生不下孩子,主席又不能和她离婚,两个人闹了许多年了。”

  王鹤一不太明白,只能点点头。

  回家的时候,静女已经睡了,他看着静女沉静的睡颜,下了万死不辞的决心要和主席打好关系。

  哪怕是踩着自己的脊梁骨,他也要为他们娘俩挣一个前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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