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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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枪与玫瑰

1.

  阿法芙是一名雇佣兵,她从小生长在这片充满死亡与战火的地区,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早已对任何事情都见怪不怪。

  阿法芙做事向来不问对错、不计后果,莽撞暴烈,受不了任何挑衅,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可她的顾客满意率从来是百分百。

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阿法芙是个性格最恶劣的女人,却是最忠诚能干的雇佣兵。

  一个月前有人以天价雇佣她,却只要求她帮助一名先生拿回本属于他的物品。

  阿法芙本以为终于遇到一个花钱不过脑子的豪客,可当她见到这位先生,和这位先生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这位先生似乎是位...能够永生的人类。

  而自己...长得和他寻找的那座雕塑几乎一模一样。

 

  亚当第一次看到阿法芙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阿法芙穿着一身野战服,一头大波浪很随意地披在背后,她是标准的阿拉伯美人,古铜色皮肤。高鼻大眼长睫毛,天生两道弯月般的眉毛,颧骨立体饱满,嘴唇丰满性感,一笑时,整张脸都在炫耀着美丽,她的眼睛像骰子那样大,看着你的时候,像两个黑色的泉眼。

  阿法芙的身材丰满结实,带着些恰到好处的肉感,但又能肉眼看出她的肌肉含量,亚当毫不怀疑,她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她踩着作战靴,朝亚当快步走过来,带着些轻蔑打量打量亚当,伸出一只手,挑挑眉毛说。

  “你好,白种人先生。”

  亚当深吸一口气,和她握手。

  “你好,阿法芙小姐,我的名字是亚当。”

  阿法芙不以为意地笑笑,嘲讽道。

  “所以呢?创世主先生?”

  亚当索性不理她,说。

  “我的朋友向我推荐了您,我认为您能够配合我完成这次任务。”

  阿法芙刷一声抽出藏在后腰的枪,放在手里飞快转动几圈,啪嗒一声抵在亚当太阳穴,她在故意试探亚当的胆量。

  她说。

  “您的朋友向我提出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已经给了我一半了,他说如果您死了,我将拿不到剩下的另一半。”

  亚当神色自若,他像看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看阿法芙。

  阿法芙耸耸肩,说。

  “但我觉得,那一半就够了。”

  说完,她就扣动了扳机。

  亚当却站立如松,动也没动。

  他猜到里面没有子弹。

  阿法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亚当很绅士地笑笑,说。

  “所以阿法芙小姐,我通过您的测试了吗?您放心,我完全信任您。”

  阿法芙很利落地又把枪收回来,说。

  “现在您可以和我说一下,您到底想要什么了。”

  亚当掏出手机,给阿法芙展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女性雕塑,雕塑用大理石雕刻而成,只有一个手掌的大小。

  “我研究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诗歌,这件文物将是我研究生涯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东西,将弥补我对整个苏美尔文明的印象,它将是整个研究学界的瑰宝,无论用多少代价,我要拿到它。”

  阿法芙跳上吉普车,拍拍身边的座位,说。

  “那还等什么?走!”

  亚当一坐上去,阿法芙问。

  “所以你知道它到底在哪吗?”

  亚当给阿法芙展示了一个名单,上面是战区所有有可能持有这个雕塑的人。

  阿法芙凑上去,大致看了看,说。

  “我现在明白为啥你朋友开这么大价钱了。”

  亚当似乎心情很好,说。

  “怎么说?”

  阿法芙一踩油门飞出去。

  “因为那上面只有魔鬼的名字。”

 

  亚当随身背了巨量的现金,足足有两个旅行包那么沉,阿法芙偷偷计算过,里面至少装了二百万美金。

  是阿法芙未来五年收入的总和。

  阿法芙同时注意到,这位亚当先生没有任何亲密的亲人朋友,甚至连律师也没有,他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打过。

  这半个月,他们开着那台车从战区的北部开到南部,一路穿越沙漠戈壁,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车上,晚上则随便找一块空地就肩并着肩睡下。

  有几个夜晚,当阿法芙半夜睡醒时,看着亚当沉睡的毫无防备的脸,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如果自己拿走那些钱...开走车...那他也没什么办法吧?

  毕竟现金又没写谁的名字...他也没有任何亲密的朋友...

  他就算死在这片沙漠也没人会知道吧?

  就算杀人越货...又能怎么样呢?

  阿法芙一边这么想一边悄悄往亚当的方向挪。

  她一个翻身坐起来,蹲坐在亚当面前,她悄悄把手往后腰伸,由于雇佣兵的职业,阿法芙的后腰常年藏着一把枪。

  亚当的手却动了动。

  阿法芙当时就僵住了。

  可亚当却只是翻个身。

  阿法芙横下心,准备速战速决,亚当却把手往前伸了伸,歪打正着放到了阿法芙腿上。

  这下阿法芙更不敢动了。

  她屏气凝神,生怕吵醒了亚当,她没法解释这一切,难道说她梦游吗?!

篝火啪嗒啪嗒的烧着,照亮了亚当的脸。

  阿法芙须得承认,亚当先生是很好看的。

  亚当应该是中东与欧美的混血,皮肤偏白皙,面部轮廓偏欧美,鼻梁高挺笔直,双唇平薄如纸,瞳孔宝蓝,气质寒冷。亚当每天都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西服,戴一块金表,他的金钢笔永远插在西服第一个口袋。

 老古板。

  阿法芙想。

  阿法芙默默凝视着亚当,把枪又放了回去,她忽然心软了。

  亚当先生为人还是不错的...把钱拿走就得了。

  亚当又翻个身,终于把阿法芙松开了。

  阿法芙连忙起身,蹑手蹑脚地接近那两个旅行袋。

  旅行袋上盖着亚当的西装外套,阿法芙抓起来就扔。

  却从外套里掉出来一个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破破烂烂的,一看就被翻阅过很多次,阿法芙忍不住打开看,发现上面没有一个字是看得懂的。

可...却很熟悉。

阿法芙发现,这些文字和苏美尔文明的楔形文字一模一样。

可...楔形文字到现在也不能被完全破解,亚当又怎么用这种语言书写呢?

阿法芙有些想不通。

她一页一页翻过去,发现这个笔记本上似乎记载的都是诗歌,而每个诗歌的第一句都是相似的,她猜测,这是为了献给某人,

  忽然,从背后传来拨动篝火的声音。

  阿法芙一瞬间就僵硬了,难道亚当醒了?

  可始终也没有人走过来...

  阿法芙这才敢回头。

  亚当仍旧睡在那里,看不出醒过的痕迹。

  阿法芙发现天快亮了,叹口气,只好把东西又放了回去。

  阿法芙只好躺回原处。

  没有几分钟阿法芙就睡着了,但她在梦里始终感觉有人在注视着她。

  这目光并不毒辣,而是温柔的。

  甚至...

  有些炽热。

2.

  阿法芙和亚当这一路上,两个人逐渐成为了朋友,阿法芙天生爱热闹,嘴巴一刻都闲不下来,最喜欢和人聊天。

  奈何她向来独行独往,好不容易逮到亚当这么个大活人,岂能放过这大好的谈话机会!

  甚至有些时候阿法芙问的问题过于离谱。

  “亚当先生,你见过死人吗?”

  亚当的脸抽动几下,说。

  “...没怎么见过。”

  阿法芙却兴高采烈地说。

  “我见过!我五六岁的时候就见过了,你知道吗,这些死人都不太一样,有的人刚死就发青了,有的人好几个小时还是热的。”

  亚当咳嗽几声,决定换个话题。

  “阿法芙小姐,您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阿法芙反问。

  “为什么离开这儿?我觉得我现在挺好。”

  亚当说。

  “可...这里并不安全,并不适合一个独自女人生活。”

  阿法芙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

  “亚当先生!别说笑了,我怎么不能生活了?我六岁就没有父母,一个人长到这么大,你看我缺胳膊少腿了?”

  亚当看看阿法芙,沉吟了一下说。

  “我相信你如果到和平地区,你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阿法芙毫不在意地说。

  “所以呢?我去找一个,贪恋我美色的老男人,他给我钱,我就算被好好照顾了?”

  亚当一下子被噎住了。

  阿法芙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像一团漂浮的云彩,她大咧咧地说。

  “我在这儿过得很好!我自己挣钱能养活自己,我能过我想要的生活,我不用去依附任何人。”

  亚当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阿法芙小姐值得更好的生活。”

  阿法芙转头看了亚当一眼,说。

  “我觉得我能选择我的人生,不能独立的人格百无一用,都是懦夫。”

  亚当似乎被懦夫这两个字刺伤了,不再说话。

  于是阿法芙重新找了个话题。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找这个雕塑?”

  亚当说。

  “这个雕塑,对我很重要。”

  阿法芙说。

  “你知道这个雕塑刻的是谁吗?”

  于是亚当给阿法芙讲了个故事。

  “这个雕塑,刻的是古巴比伦最美丽的公主,也是王朝最伟大的祭司,王朝在动乱之时,是公主主持朝政,公主召来最勇猛的武士,武士们拿着最锋利的刀和剑,就这样一步步逼退了敌军。”

  阿法芙忍不住打断道。

  “所以为什么她对你的研究很有帮助呢?”

亚当没理会她,继续说。

  “这些武士中,有一个最英勇的,公主和他私定终身,这个武士答应打完仗就回来娶她,可是却被敌人俘虏了。”

  “然后呢?”

  “敌人要求公主用一座城池来换,公主不肯,决定亲身迎战,最后被射杀在马上,年仅二十四岁。” 

  “所以呢?”

  阿法芙想,这似乎是个很平常的悲剧。

  亚当叹口气说。

  “我现在研究的诗歌,就是来自公主的爱慕者献给公主的,我需要这座雕塑,来证明这份跨越千年的爱意。”

  “是那位武士写的吗?”

  亚当摇摇头。

  “不,武士在公主死后自杀,是她身边的侍从,这个侍从很卑微,并没有做过什么伟大的事情,也从不敢和公主表达他的爱,只敢把爱意书写在日记本里。”

  阿法芙忽然想起亚当的日记本。

  她转过头,让亚当直视着自己,接着阿法芙灿烂一笑,她指着自己的脸问。

  “我长得像那位公主吗?”

  亚当瞬间被她问住了,他顷刻之间满脸通红。

  阿法芙笑时,美得不可方物。

  亚当觉得喉咙忽然很干渴,他结结巴巴地说。

  “不...您...比那位公主更为美丽。”

  阿法芙把身体猛地凑近亚当,故意贴在他耳边说。

  “那...为什么没有人给我写情诗呢?”

  亚当心脏跳得飞快,他越发慌张,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法芙得意地笑笑,又坐了回去。

  她把车子开得飞快。

  亚当正欲平静下来,阿法芙突然问。

  “在你们那边,是不是妻子可以分得丈夫的全部财产?”

 

阿法芙和亚当抵达目的地后,两人准备去拜访这名单上的一位情报贩子,由于这座雕塑和苏美尔文明的神话有关,无论卖家是否拥有真品,他们都宣称拒绝售卖给外族人,阿法芙和亚当不得不扮演成一对本地夫妇,亚当的角色是落魄贵族后裔,想买回祖先的宝物,而阿法芙则扮演他神秘而美丽的妻子。

阿法芙在集市买了一身淡蓝色镶金边的纱丽,她把脸藏在面纱之后,像一只波斯猫一样灵活地窥视着外界,纱丽能够完美勾勒出阿法芙的身材,尤其当阿法芙踩上高跟鞋,她整个人像一把镶满了钻石的金刀一样华丽。

  当亚当带阿法芙来到情报贩子的帐篷里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阿法芙吸引走了。

  她把眼睛低垂着,缓缓跪坐到茶几旁,仪态万方。

  情报贩子和亚当说的第一句就是。

  “日安,上帝保佑您,您有一个美丽的妻子。”

  亚当听着,心里莫名觉得骄傲。

  情报贩子又问。

  “请问您的妻子有其他姐妹吗?她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美,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用黄金为聘迎娶您妻子的姐妹。”

  亚当笑笑说。

  “让您失望了,她没有任何姐妹,普天之下,只有她这样一颗独一无二的明珠。”

  情报贩子只能遗憾地点点头。

  他们寒暄几句,情报贩子命人拿来那座雕塑。

  这座雕塑被放在银盘之上,情报贩子一把把红布抽出来。

  亚当终于...见到了那座雕塑的实体。

  他颤抖着双手,去抚摸那座雕塑的眉眼。

  就在同一瞬间,情报贩子掏出了刀。

  亚当甚至没有注意到情报贩子的动作。

  他用那把刀,精准地刺向亚当的喉咙!

2.

  当阿法芙抽出藏在裙底的那把枪时,亚当的手刚刚碰到那座雕塑。

  她的子弹,贴着亚当的耳边呼啸而过。

  亚当仓皇地回看她一眼。

  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一面是灰白生涩的塑像,一面是活色生香的阿法芙。

  情报贩子猛地把桌子掀翻,翻滚到一旁。

  下一刻,亚当听到了子弹击穿帐篷的声音。

  阿法芙蹬着高跟鞋,一把把头纱掀开,露出她丰饶的一头卷发,她一把把亚当拉到背后,气势汹汹地朝情报贩子追过去。

  果然...惦记亚当钱的不止自己一个人。

情报贩子倒在地上,飞快把枪摸出来。

  阿法芙大喝道:

  “干什么!把枪收起来!”

  情报贩子朝阿法芙开枪。

  阿法芙灵活地闪躲,情报贩子趁机一个挺身站了起来。

  阿法芙一个飞踢上去,把情报贩子手里的枪踢落在地。

  她还想接着攻击情报贩子的要害,却被他一拳打了回来。

  情报贩子踉踉跄跄站稳,拿着刀,凶狠地和阿法芙对峙着。

  阿法芙问。

  “告诉我!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还没等情报贩子回答,亚当在背后偷偷告诉她。

  “假的...一眼假,石膏做的。”

  阿法芙听了,不由分说又开了一枪,这回,是直接擦着情报贩子的头皮飞过去。

  她像个威严的女武神一般命令道。

  “杂碎,带着你的赝品给我滚!”

  情报贩子头上的青筋一根接一根爆出来,他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愤怒,他用英语问。

  “美人,你如此美丽,为什么给他卖命?”

  阿法芙瞪着他,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滚!”

  情报贩子嘲笑几声,说。

  “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这东西在大人物手里,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拿到吗?”

  阿法芙随即用当地的语言说了一句很恶毒的脏话,类似于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情报贩子听了就怒了,挥舞着刀就向阿法芙冲过来。

  在刀即将刺到阿法芙的一瞬间,还没等阿法芙开枪,那把锋利的匕首突然被人一把手握住了。

  是亚当。

  阿法芙惊讶地看着她。

  亚当皱着眉头,显然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冲情报贩子说。

  “我不杀你,快滚。”

  情报贩子把手松开,那把刀仍被攥在亚当手里,他往地上啐一口,转身走了。

  “这雕塑身上带着诅咒,它刻的是一位年轻战死的公主,普通人得到它只会变得不幸。”

  在情报贩子一行人走出帐篷大门前最后一刻,阿法芙又贴着他的耳边开了一枪。

  她警告道。

  “如果敢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或者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就送你去见那个公主!”

  他们走后,阿法芙快速在帐篷里搜寻了一圈,找出来了一堆他们没来得及带走的子弹和一把手枪,她把东西快速打包,一个箭步跑出了帐篷。

  亚当缓缓松开手,那把刀掉落在地上,他掌心的伤口居然已经在愈合了,他在帐篷里找到了半块还没来得及用完的香膏,阿拉伯人最善制香,他手中这块香膏味道浓烈馥郁,亚当把香膏放在鼻子底下狠狠吸了几口。

  没过几分钟,亚当就听见帐篷门口传来轮胎骤然停住的尖锐摩擦声,他连忙跑出去,阿法芙坐在越野车的驾驶位上,朝亚当招招手。

  “快!快上车!”

  亚当连忙跳上去。

  在亚当屁股还没坐稳的时候,阿法芙就踩死油门冲出去,轮胎在沙地里超高速运转,卷起来的沙尘几乎有一人高。

  他们开了不到五十米,身后传来当地人尖锐的辱骂声,亚当回头一看,当地人扔过来的一个花瓶刚好飞过他头顶,吓得亚当又缩了回去。

  当地人把手里拿着的锅啊盆啊用力地砸向他们的越野车,阿法芙听着车身不断被撞击的声音却大笑起来。

  亚当问。

  “这车哪儿来的?”

  阿法芙转头看他,很狂野地一笑,无所谓地说。

  “当然是偷来的啦!”

  亚当急了。

  “你!你快还给人家!”

  阿法芙仰天大笑,从身旁的袋子里摸出来一沓厚厚的美金,冲后面一把撒了过去,她很得意地大喊道。

  “这车我买了!”

  在这金光闪闪的钞票雨中,阿法芙拨了拨她深棕色的长发,朝亚当眨眨眼睛,很调皮地说。

  “亚当先生,吓到你了嘛?”

3.

阿法芙飞快开着车,她的驾驶技术一向不好,只有速度却毫无体验,亚当的身体像坐在一条船上那么颠簸。

亚当掏出那块香膏,又闻了几下。

阿法芙搔搔头发,问。

“下一个找谁?”

亚当掏出名单,先划掉当地人那行,然后念道。

“纳吉布·马哈福兹,一个外交官。”

阿法芙一个急转弯,差点没把亚当甩出去。

“你不早说,咱俩差点走反了。”

  亚当看了阿法芙一眼,说。

  “这回咱们的身份是外国的学者,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开枪。”

  阿法芙和他做个鬼脸,想起什么,有些气恼地说。

  “谁让你上去的?你逞什么英雄?你雇我是干什么的!你把我当摆设?”

  亚当继续叮嘱道。

  “这个大使夫人,你和她多聊聊天,看能不能问出点情报。”

  阿法芙继续说。

  “你下次就躲在我后面,我能保护好你!你不要受伤,你让我看看你的手。”

  亚当把手藏在背后,淡淡地说。

  “阿法芙小姐,一个绅士不会躲在女士背后,我不会当懦夫,我也能保护您的。”

  阿法芙简直被他气笑了,这个老古板,赌气道。

  “那你雇我干嘛?你自己单枪匹马的上呗!”

  亚当被她逗乐了,憋着笑说。

  “因为阿法芙小姐,能为我这趟旅途提供很多乐趣。”

  阿法芙瞪他一眼。

  她本来不想和他再说话了,但又忍不住问。

 “还疼不疼?你包扎了吗?待会儿咱们去买药,你不要沾水。”

亚当把手抽出来,展示给阿法芙。

居然没有一点伤口。

  亚当温柔地说。

  “你看,我并没受伤,不要为我担心,阿法芙小姐。”

  阿法芙本来正准备高兴,却迟疑下来,她...她明明看到亚当的伤口往外流着鲜血。

  怎么突然就愈合了?甚至没有一点痕迹?

  阿法芙心事重重地继续往前开车。

  亚当也不再说什么,他偷偷地凝视着阿法芙的侧脸,阿法芙骨相优越,每一个角度都美艳动人。

  阿法芙瞥他一眼,亚当赶紧把眼神收了回来。

  她在心里笑笑,说。

  “亚当先生,您的家乡是哪儿?”  

  亚当迟疑了一会儿,说。

  “我来自英国。”

  阿法芙问。

  “我猜您的母亲和我来自同一片土地,是吗?”

  亚当说。

  “.对..我的确有中东血统。”

  阿法芙拨拨头发,转过头看着亚当,浅浅地笑着说。

  “因为您有一双,和我一样美丽而神秘的眼睛。”

  亚当一瞬间脸又涨得通红。

  阿法芙觉得他这样有趣,接着说。

  “亚当先生的夫人,想必也很美丽吧?”

  亚当却说。

  “...我没有妻子。”

  阿法芙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问。

  “那您觉得,我这样的人,适合当妻子吗?”

  亚当说。

  “阿法芙小姐美丽强大,任何人能得到您的爱,都是他一生最大的荣幸。”

  阿法芙把车一下停下来,说。

  “那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亚当愣了。

  “啊?”

  阿法芙转过身子,一点点贴近亚当。

  亚当的脸涨得越来越红了。

  阿法芙觉得好玩极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腼腆而有礼貌的男人,战地的男人一般都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可亚当却给了她最大的尊重。

  甚至...主动保护了她。

  阿法芙的身体离亚当越来越近了,亚当这才发现,阿法芙身上自然带有一股芬芳,像是玫瑰的味道,热烈馥郁,几乎让亚当无法呼吸了。

  亚当不敢眨眼睛,他眼睁睁看着阿法芙逼近他。

  他第一次离阿法芙那么近。

  他能看见她鲜红的双唇,她波浪一样蓬松的头发,她修长的脖颈,她丰满的曲线。

  亚当鼓足勇气,终于看向阿法芙的眼睛。

  阿法芙眼睛里似乎都含着笑,她的双眼像两池深不见底的池塘,而亚当只想坠落下去。

  阿法芙离亚当最近的时候,两个人的脸只隔着一根手指的距离。

  她说话时,呼吸直接扑在亚当脸上。

  亚当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阿法芙轻声说。

  “你敢吗?亚当先生。”

  亚当清晰地听见自己脑子中有什么东西断了。

  下一刻,他就像野兽一样扑了上去,用舌头撬开阿法芙的牙关。

  阿法芙咯咯直乐,她心中得意而高兴,亚当先生果然是拒绝不了自己的。

  亚当这一吻近乎虔诚,他像得到了某种女神的恩赐一般小心翼翼,他生怕会伤到阿法芙。

  阿法芙从他亲吻的动作中确认,她已经得到了他的心。

  可当阿法芙抓着亚当的从她的纱丽探进去时,亚当却停了。

  亚当喘着粗气说。

  “不...阿法芙小姐...这太着急了。”

  阿法芙有意挑衅他。

  “难道你不行?”

  亚当整理整理西装领结,深吸一大口气。

  “阿法芙小姐,我觉得咱们应该以一个慎重的开始来开启这段恋情,现在这样,我会觉得我并没有尊重阿法芙小姐。”

  阿法芙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什么意思?”

  亚当握住阿法芙的手,说。

  “阿法芙小姐,我想带您回到我的国家,我会替您准备住所,我希望咱们的恋情能在一家有小提琴的餐厅正式开始。”

  阿法芙像受到了某种侮辱。

  “所以你并不喜欢我?”

  亚当却格外郑重地说。

  “正因为我喜欢您,阿法芙小姐。”

  阿法芙有些摸不清头脑,她问。

  “那咱们现在算什么?”

  亚当深情地说。

  “您把我当成任何人都可以,但您在我心里,是我的未婚妻。”

  阿法芙突然问。

  “因为我和她长得像是吗?你这么快喜欢上我。”

  亚当却摇摇头。

  “您不像任何人,您是世间唯一的明珠,我喜欢您,因为您大胆而疯狂,因为您是阿法芙。”

  阿法芙听得半信半疑,索性也不再问下去。

  阿法芙重新开车上路,晚风吹的人心痒,她说。

  “能给我念一首你研究的诗吗?”

  亚当同意了,在这样美丽的傍晚,在这样一轮弯月下,他没有权利去拒绝念一首情诗,哪怕是身旁的清风要求他这么做。

  亚当轻声念道。

“我爱过你:也许,这爱情的火焰

还没有完全在我心里止熄;”

“可是,别让这爱情再使你忧烦——

我不愿有什么引起你的悒郁。”

“我默默地,无望地爱着你,

有时苦于羞怯,又为嫉妒暗伤,

我爱得那么温存,那么专一;”

  “只愿,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亚当念完后,久久没有说话,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这首诗的哀伤中了。

  阿法芙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很坚定地说。

  “我保证,我会帮你拿到这座雕塑的,亚当先生。”

4.

  入夜。

  外交官的宅邸里灯火通明,今天是外交官的生日,他几乎宴请了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当地的风俗是,男士与女士在宴席开始前是在不同的区域活动的,亚当和阿法芙一进门就被分开了。

  男士们人手一个雪茄,嘴里不是讨论局势就是商量做生意,亚当听得无趣,拿了一杯酒就到窗边站着了,距离宴会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外交官只会在宴席开始之后才会出现,亚当一时间有些无聊。

  他从这窗户望出去,却意外发现阿法芙就在他对面的房间。

  女士所在的区域显然热闹得多,那个房间里到处垂着长长的纱幔,穿着各式各样纱丽的女人们在这中间灵活地穿梭,她们热闹地交谈、摆弄孩子、制作香料,阿法芙显然在这中间不受欢迎,她端着杯茶,很尴尬地坐在一旁。

  亚当第一次看阿法芙这幅束手束脚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他打量着阿法芙,觉得她在这群阿拉伯女人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漂亮,阿法芙的气质很独特,热烈美艳,像刀尖的鲜血、枪口的玫瑰。

阿法芙换上了一身更华丽的红色纱丽,是亚当怕她在这群夫人里格格不入,特意新给她买的,他还在金店大手一挥,给阿法芙的脖子和耳朵挂满了纯金首饰。

黄金和古铜色皮肤,就像阿波罗和太阳那么相配,戴上黄金的阿法芙更为光彩动人。

  亚当还买下了金店里最贵重的首饰,准备当作敲门砖接近外交官夫人,以达成他的交易。

  阿法芙好像注意到了亚当,和亚当吐吐舌头,又指指脖子上的项链,做了个苦瓜脸。

  亚当被她逗乐了,确实,自由如风的阿法芙不应该被黄金束缚。

  亚当和她做口型。

  “好好呆着。”

  阿法芙翻个白眼,举起拳头做出要打他的样子。

  亚当又问。

  “你怎么不和外交官夫人说话?”

  阿法芙指指旁边,摊摊手,意思是她没机会。

  亚当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阿法芙拍拍脑袋,意思是说亚当脑子有毛病才一直看她。

亚当却仍旧站在原地,含着笑看他。

阿法芙被他看得心里越发柔软,她忍不住想象,她和亚当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她把手放在嘴唇上,给亚当送了一个飞吻。

亚当把那个吻在空中抓住,放在心口上,很满足地笑了。

阿法芙看见亚当说。

“谢谢您,阿法芙小姐。”

  过了一会儿,宴会终于开始,侍者们敲响铃铛,打开最中央那扇华丽的大门。

  他们高喊着。

  “宴会开始!外交官到!”

 

  长长的宴会桌。

  亚当和阿法芙被安排到了相邻的位置,阿法芙明显用不惯刀叉,亚当就把盘子里的东西切碎了再给她。

  外交官是个看上去很老的男人,他的七个老婆围绕在他身旁,给他喂一口又一口的食物。

  外交官费力地清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讲话。

  “我认为,和平的关键,是我们齐心协力。咳...我认为,我们应该,摒弃私心...”

  外交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军官打扮的男人很没礼貌的打断了。

  男人说。

  “您不是老糊涂了吧?这个节骨眼,说这样的话干什么?”

  亚当注意到,阿法芙的后背一瞬间挺直。

  亚当小声问。

  “这是谁?”

  阿法芙很紧张地说。

  “菲拉斯,军阀中的新贵。”

  外交官把餐刀一把拍到桌面上,说。

  “菲拉斯,你还年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菲拉斯很嘲讽地笑了几声。

  外交官刚准备继续说的时候,菲拉斯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直接拍在了盘子上!

  咚的一声巨响,盘子应声碎裂。

  突然,宴会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没有任何人说话。

  外交官默默注视着菲拉斯,他摆摆手,他的老婆们就退了下去,他佝偻着背,像一只老狼似的看着菲拉斯。

  菲拉斯不看他,把头低着,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外交官说。

  “所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菲拉斯猛地头抬起来,直截了当的问。

  “将军家被烧了,丢了很多东西,大人知道哪儿去了?”

  将军和外交官一贯意见不合,前些日子将军被人暗杀,当晚宅邸被烧,里面有许多贵重物品不翼而飞。

  而菲拉斯,则是将军生前最宠爱的亲信,也是他一力培养的继承人,和提倡和平解决的外交官不同,将军提倡以战止战,年轻气盛的菲拉斯在将军影响下更是变成了一个狂热的好战分子。

  菲拉斯认为,这一切的幕后指使都是外交官。

  外交官慢条斯理地回答。

  “我对他的遭遇深表遗憾,可我并不知道那些东西的去向。”

  菲拉斯嗤笑一声,把餐巾摔到盘子上,说。

  “好。”

  说完就其身而去。

  菲拉斯走后,宴席依旧死气沉沉,外交官面无表情地切着盘子里的牛肉。

  没有人敢发出太大声音。

  亚当提心吊胆地吃着盘子里的沙拉,不住地看着旁边空掉的座位。

  阿法芙刚才说去上洗手间就走了,很长时间没有回来。

  终于,阿法芙回来了。

  她刚一坐下,就贴着亚当耳边说。

  “我看到那个雕塑了!”

 

  亚当立刻问。

  “在哪?你怎么看到的?”

  阿法芙看看周围,用很低的音量说。

  “我跟着菲拉斯走...他去了外交官的书房,这个雕塑,就在外交官的桌子上....”

  亚当点点头。

  接下来亚当和阿法芙都吃得索然无味,他们知道这一定是真品,可他们不知道如何得到。

  宴席终于结束了,外交官借口不适,被他的老婆们扶回了里面的房间。

  宴席结束后是社交时间,而人们的话题集中在将军丢失的宝物上。

  一个男人说。

  “将军才是真正的贵族后裔,很多属于他家族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另一个则说。

  “我听说,将军有很多古物,都是几千年前的。”

  亚当越听越坐不住了,他和阿法芙对视一眼。

  阿法芙心领神会,两个人同时起身。

  他们装作去洗手间的样子,半路却转去外交官书房的方向。

  阿法芙拨开裙子,从大腿旁边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悄无声息递给亚当。

  是一把手枪。

  阿法芙低声说。

  “必要时候,你用这个保护自己。”

  亚当却叮嘱道。

  “不能开火,在外交官住宅开火会引起国际纷争,绝对不能开火。”

  阿法芙瞪他一眼。

他们蹑手蹑脚地接近了书房的大门。

嘭!

一个花瓶砸在了书房的大门上。

阿法芙的眼神顿时警惕起来。

  亚当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阿法芙收声。

  他们不断接近着书房,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菲拉斯大骂道。

  “你这个老不死的,快说!”

  外交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像从坟墓里传出来似的。

  “很抱歉,我没有你要的东西。”

  嘭!

  菲拉斯顺手又把什么砸到了门上。

  外交官继续说。

“你接替他,当个将军,我没什么意见,你不再找我麻烦,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菲拉斯似乎是一脚把凳子踹翻了,凳子在地板上滚动着,砸出好几声巨响。

他暴喝道。

“你没资格教我做事!”

外交官还是很慢条斯理的样子。

“可我现在,却坐在你梦寐以求的位子上。”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然后菲拉斯问。

“我再问一遍,钥匙在哪。”

外交官不说话。

突然,一声枪响!

 亚当和阿法芙对视一眼。

 亚当对她说。

 “万事小心。”

 阿法芙掏出枪,猛地撞门而入。

 她大喝道。

 “把枪放下!”

5.

 可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俩目瞪口呆。

 外交官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头沉沉地垂下来。

 从他的眉心处,正往外冒着鲜血。

 菲拉斯真的开枪杀了外交官!

 菲拉斯一手拿着雕塑,一手拿着枪,听见有人进来之后缓慢地转身来,看到是阿法芙和亚当,居然笑了出来。

 阿法芙皱着眉头说。

 “你杀了外交官。”

 菲拉斯却摇摇头,自信地说。

 “不,是你们杀的,我来晚了。”

 亚当心里一沉,不好!

 菲拉斯大喊道。

 “来人呐!有人杀了外交官!有人杀了大人!”

 他拿着那个雕塑,飞快往外跑着。

 阿法芙一个飞腿上去,菲拉斯用胳膊格挡住。

 在他们分开后,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把枪口指向了对方。

阿法芙盯着他说。

“把雕塑给我。”

菲拉斯突然猛踹阿法芙一脚,阿法芙痛得一瞬间青筋暴起,可仍然没有退缩。

她又重复一遍。

“把雕塑给我。”

阿法芙守在书房门口,不敢有太大动作,故被菲拉斯牵制住,

菲拉斯皱皱眉头,又连着踹了阿法芙好几脚,他每一脚都用了极大的力气,每一下都疼得阿法芙颤抖。

亚当站在原地,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是有枪的。

他马上掏出枪,对准菲拉斯。

菲拉斯看看亚当,又看看阿法芙,终于面上有了些难色。

阿法芙刚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时。

亚当突然说。

“阿法芙,让他走!”

阿法芙不可置信地说。

“你说什么!?”

亚当大声重申一遍。

“阿法芙,我命令你让他走!”

阿法芙很不甘心地为菲拉斯让开了地方。

菲拉斯出去后,还不忘和亚当说。

“谢谢,我领你的情,但不好意思,你得替我去死。”

阿法芙很不理解地看着亚当。

“你知不知道把他放走了,你再也找不到这个雕塑了。”

亚当却抓起阿法芙的手,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他们重重地落在树上,能看到有许多卫兵拿着火把朝这边跑来。

  亚当把枪还给阿法芙,说。

  “我不擅长格斗,你又受了伤,咱们对他没有胜算。子弹不多,你留着用,这些人都是奔着咱们来的,咱们得逃。”

  阿法芙刚接过手枪,亚当就再次拉起阿法芙,他带着她从树上跳下来,专门从无人小道走,一路跑到了停车场。

  亚当没有注意,他全程都死死攥着阿法芙的手。

  亚当问。

  “你还记得怎么偷车吗?”

  阿法芙大笑两声,迅速挑了一台越野车,用枪托砸破玻璃,打开车门跳了上去。

  她拍拍身旁座位。

  “上来!亚当先生,咱们去逃亡了!”

  阿法芙没开多远,卫兵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们的车明显更快,追得越来越近。

  在菲拉斯的授意下,他们似乎存心要他们俩人的命,子弹如雨一般砸在车身上。

  阿法芙一边开车,一边不断钻出车窗外射击卫兵,她明显分身乏术。

  亚当立刻说。

  “我开车,你别管。”

  阿法芙松开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把半个身子都钻出车窗,她专门挑追兵的车轮打,这回阿法芙找回百步穿杨的感觉,只用了不到一分钟,身后追兵的四个车胎全被阿法芙打瘪了,追兵失去平衡,一下子滑到了马路另一侧。

  阿法芙正要得意,却发现一辆车后面还有一辆,一辆之后又是一辆,菲拉斯几乎倾注了全城所有警力!

  阿法芙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打后面的车胎,可追兵们越来越近,好几次他们的子弹都差点钻进阿法芙的身体。

  亚当突然说。

  “阿法芙,坐稳了。”

  阿法芙坐回来,发现他们居然开到了绝路,道路的尽头竟是一个悬崖!

  亚当问。

  “你敢吗?”

  阿法芙笑得像银铃一样,她大声说。

  “能和亚当先生在一起,我情愿下地狱!”

  亚当笑着说。

  “好。”

  话音刚落,亚当踩死油门,汽车顺着悬崖飞了出去!

  在同一瞬间,亚当撒开了方向盘,他们飞的那样高,几乎能摸到月亮。

那么一瞬间,亚当觉得自己像飞鸟一样自由。

  他看向阿法芙,冷冽的月光下,阿法芙美得像神话里的公主,她兴奋地大笑着。

  晚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的眼神闪闪发光。

猎猎的风声夺去亚当的所有听觉,他只能用眼睛可以去感受这一切,在亚当眼里,只有那轮月亮,和月亮下的阿法芙。

  在离天空和死亡最近的一瞬间。

  他感到从心而生的幸福。

 

  当阿法芙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大厅里,她惊讶地发现,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自己居然一点伤都没有。

  而亚当躺在她旁边,手上缠着绷带,也应该不是什么致命伤口,看来他们果然被神明庇佑。

  阿法芙推推亚当,亚当显得很虚弱。

  阿法芙兴奋地说。

  “咱们竟然活着!这是哪!咱们怎么在这儿!”

  亚当很费力地坐起身,说。

  “咱们是大难不死,车是报废了,我一路背着你到这儿的,这是个博物馆,追兵应该暂时不会到。”

  阿法芙在亚当脸上亲一口,欢快地说。

  “谢谢您!亚当先生!”

  阿法芙随即站起来,在这个博物馆里闲逛,亚当似乎很累,又倒回了地上。

  阿法芙在这个博物馆里转悠起来,她看看这、看看那,像个好奇宝宝。

这是一个关于古巴比伦文明的博物馆,这个建立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伟大文明留下了许多有意思的文物,有狮子形状的纯金酒壶,也有许多阿法芙认不出来的石板,上面刻着古老的楔形文字。

阿法芙转来转去,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懂,就又跑回去,央求亚当给她讲解讲解。

“好,我给你讲几个吧。”

亚当走到离得最近的一个石板旁,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读着读着,亚当却凝重起来。

阿法芙问。

“怎么了?”

亚当摇摇头,开始为阿法芙翻译。

“这上面说的是,国王在秋天病重,按律法,公主需要代理朝政,公主柔弱,亲王们纷纷骚乱,外国也在此时刻入侵,公主迅速召集勇士...”

“没了?”

亚当点点头。

“一块石板记载的文字有限,就是这些了。”

阿法芙听得有些意犹未尽,让亚当一块接着一块接着翻译。

在博物馆昏暗的灯光下,阿法芙跟着亚当,在一块又一块石板间行走,跟随着亚当平缓的声音,阿法芙像回到了千年之前。

“天下的勇士们听到公主的号令都来到了都城,工匠给他们打造最锋利的刀剑,和最稳固的盾牌,草原上的快马也在等待他们的驾驭。”

阿法芙兴奋地说。

“听着很帅气呀!你接着说。”

亚当默默看着阿法芙,阿法芙还穿着那身大红色的纱丽,在层层叠叠的黄金映衬下,阿法芙高贵得像个公主。

亚当说。

“在这些勇士之中,唯独有一个最瘦弱的存在,但他足智多谋,他被选为了公主的侍从,日夜陪伴在公主身边。”

“...武士被敌军俘虏,公主日夜忧思,最后决定亲自出战,侍从立刻劝阻,向公主说明上战场的种种利害,公主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出征。”

“公主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但不幸被利箭所伤,不久后离开人世,武士闻讯自杀。”

“公主立下遗嘱,不令侍从陪葬,侍从闻讯捶胸顿足、悲伤不已,为公主日夜嚎哭,后不明其踪。”

当亚当念完最后一块石板,阿法芙已经听得睡着了。

阿法芙坐在地上,头靠着亚当的腿,像只小猫一样睡着了。

亚当默默看着她,揉揉她的头。

怕把阿法芙弄醒,亚当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站立着,他默默凝视着那最后一块石板。

在这些石板中,在无数个字里行间,从来没有那个侍从的名字。

那个侍从叫亚当。

他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他的血液能够挽救人于濒死之中,可公主回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亚当无能为力。

于是亚当日夜煎熬,他后悔自责,他认为他本能够挽救公主,

可...他没有。

于是他写下一首又一首的情诗,他没有武士那样的能力去保护她,也没有帮助她治国安邦的才能,他只能卑微地爱慕着她,即使千年之后,他已经分不清这些爱来源于他的愧疚,还是因为他曾经做了懦夫。

天渐渐亮了。

6.

第二天叫醒阿法芙的不是阳光,而是卫兵的枪声。

卫兵们一脚踹开门跑了进来。

阿法芙马上醒来,站起来,把亚当护在身后。

“你把这把枪拿着,必要的时候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亚当接过,说。

“不,我的阿法芙小姐,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菲拉斯头一个进来,他算准这两个人从悬崖上跌下来不死也残,身上甚至没有拿枪,他像闲庭信步一般朝阿法芙二人走了过来。

他身后,是十来个端着步枪的卫兵。

阿法芙立刻掏出手枪,对着菲拉斯。

菲拉斯很悠闲地说。

“小姑娘,别跑了,死之前你还想说什么?”

阿法芙却一个飞踢,直接把菲拉斯踹翻在地。

菲拉斯倒在一旁,吐出一口血来,凶狠地说。

“给我上!拿下他俩!是死是活无所谓!”

卫兵们呈一个半圈,一步步逼近阿法芙和亚当。

阿法芙朝亚当点点头。

她朝卫兵扑了过去,她居然直接跳到了为首的那个卫兵枪上去,她用力一踹,卫兵的枪就掉到了地上。

亚当一面用枪指着卫兵,一面迅速过去把那把枪捡了起来。

接着她又一个飞踢,卫兵直接被她踢晕了过去。

阿法芙朝亚当伸出手,亚当把枪给她扔过去。

阿法芙一把接住,她把手枪扔了,用步枪对准卫兵。

卫兵们看着阿法芙,有了退缩之意,没等卫兵们动作,阿法芙直接开枪。

阿法芙枪法极准,瞄准的都是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却不至于致命的部位,只有半分钟的功夫,阿法芙直接解决了大部分的卫兵。

剩下三个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呆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亚当说。

“把枪放下,让你们走!”

卫兵们一把把枪扔掉,转身就跑。

亚当也捡起一把步枪,阿法芙正准备走去和亚当汇合,却感到后腰一阵剧痛。

是菲拉斯。

菲拉斯用一把匕首,狠狠地刺进了阿法芙的后腰。

阿法芙身子一软,菲拉斯顺势把阿法芙拉进自己怀里,用胳膊死死勒住她。

阿法芙因为疼痛瞬间失声。

亚当喝道。

“你干什么!”

菲拉斯狞笑几声,说。

“你俩只能活一个,要么她死,要么你死。可惜了,这么好看一个美人,居然跟了你。”

菲拉斯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雕像,放到了阿法芙头顶。

“你别想耍花样,你现在自杀,我就放了他。”

亚当端着步枪,试图瞄准菲拉斯。

却发现,菲拉斯正好用那个雕像挡住了全部视野,除非把这个雕像打碎,要么他无法击毙菲拉斯。

亚当已经没有在意菲拉斯再说什么,他的准星里全部是那个雕像。

是公主的雕像。

公主年轻早夭,这是公主留下来的唯一一座雕像。

这雕像用大理石,完美雕刻出了公主的容颜身姿,即便已经经历了千年岁月,雕像已经残败不堪,但亚当仍然能看出公主的轮廓来。

他能看见公主在笑。

他看见公主盛妆华服,头戴皇冠,朝他盈盈一笑。

他是那么思念公主,给公主写下无数首她甚至没来得及听的诗歌。

他曾经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这个雕像。

原因无他,这雕像是公主曾经来过的唯一证据。

是他单方面的爱的唯一证据。

菲拉斯看亚当没有反应,举起刀,作势朝阿法芙刺下去。

同一瞬间,亚当勾动板机。

 

他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拯救公主,他是那段往事里的无名小卒。

但他是他和阿法芙故事的主角。

阿法芙和公主长得并不相似,但亚当也说不清,他为什么爱上阿法芙。

可能是阿法芙在第一次见面时,并没有杀掉他吧。

亚当看着虚弱的阿法芙说。

“你可以百分百信任我,阿法芙小姐。”

他看着那颗子弹飞快地朝菲拉斯飞过去,它在空气中的轨迹流畅顺滑,它直接钻进了那个雕像里。

在它钻进去的同时,雕像化为齑粉。

他不再是懦夫。

下一瞬间,子弹精确地打进菲拉斯的眉心。

同时,阿法芙夺过那把刀,朝菲拉斯的胸膛扎了下去。

菲拉斯应声倒地。

铺天盖地的粉末被释放出来,形成了一团雾气,亚当似乎在这雾里再次看到了公主。

不,不是公主。

是阿法芙。

阿法芙的纱丽被鲜血染得更红了,她朝亚当一笑,接着重重倒了下去。

6.

  “所以你真活了好几千年?”

阿法芙惊讶地说。

亚当正开着车,点点头。

阿法芙故意问。

“那我和公主谁漂亮?”

亚当笑着说。

“不一样,你和她不一样。”

  阿法芙不依不饶。

“你说嘛!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亚当索性把车停好,直接亲了上去。

一吻过后,阿法芙舔舔嘴巴,眨眨眼睛看着亚当。

亚当温柔地说。

“我爱你。”

阿法芙问。

“我看你把那本诗集的题头都改了,你改成什么了?”

亚当看着阿法芙的眼睛,很宠溺地说。

“我改成了。”

“献给我最爱,且唯一的明珠,阿法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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